神,这是创造万物的存在。
他创造了一条又一条通往毁灭的路,创造了所有的不公平。
所有的人,都怨恨着神。
然而有一天,神创造了勇者。
在所有人的呼声下,勇者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神的面前。
神,笑了。
那感动的表情仿佛是在快要绝望之际看到了自己所期盼的一切一般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神,开口了。
“你终于来回答我的问题了。那么请问,你为什么创造了我?”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!为什么每本书里都是这样!”
罗恩格把带有插图的故事书往桌上一甩,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图书馆。
是的,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。每本书上都是这样,甚至一字不差。
“到底是谁创造了谁啊!”
罗恩格开始踱来踱去,古老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嘎吱作响。
这可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。不论是皇宫里的达官贵人,还是贫民窑里的无知孩童,都熟知这个故事。然而,没有任何人质疑过这个故事,或是对故事的结局有一点点的好奇。当然,罗恩格除外。
罗恩格正在旅行,只为找出故事的真相。
“到底是怎……啊,小心!”
“砰!”
罗恩格撞倒了一个少年的椅子。
“哇啊啊,抱歉抱歉!你没事吧?”
罗恩格顿时乱了手脚,不知该去扶他,还是站在原地。
“唔……”
那人缓缓地推开压着自己的椅子,打了个哈欠,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罗恩格。同时,罗恩格发现他头发蓬乱,满脸通红,嘴角还有口水印。
他们就这样对视了许久,对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。
“我说你啊,撞倒了别人还把别人吵醒,就不知道先道个歉吗?”
“诶?!!”
“就是‘对不起’啊,小孩子都会的那种。”
对方的语气平静中略带着不满。
“可是,我……道过歉了啊。”
“道过歉了?”
他露出诧异的神色,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,抬起头说:
“可能我刚才睡糊涂了没听见,麻烦你再说一遍吧。”
这家伙,也太没礼貌了吧!
然而,罗恩格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。
“对、不、起!”
他瞪着那人,咬牙切齿地说。
“嗯。”
对方扶起椅子,挑了个舒服的姿势,又趴下去睡了,甚至连流了一桌的口水都不擦干。
“真是倒霉!”
罗恩格嘟囔着转身,准备离开。
“话说你刚才在干嘛?”
突如其来的提问还真把罗恩格格吓到了。他回过头,那人还趴在桌上,看都不看罗恩格一眼。
这家伙,有够没礼貌!
“没什么啊,只是想不通勇者与神的故事的结局罢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罗恩格就后悔了。
本来他就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对这个故事的好奇,毕竟会觉得故事奇怪的,也只有罗恩格了。更糟的是,他竟然还让这么一个没礼貌的家伙知道了。
“勇者与……神?”
那人从桌上爬了起来,用袖子草率地擦了擦桌面,抬起头看着罗恩格。
“就是,勇者与神的传说啊……你,没听过?”
本以为对故事有些不解的自己已经够奇怪了,罗恩格真的没想到这么大的人竟然没听过这个故事。
“没听过。你能讲给我听吗?”
就你这人品还指望我给你讲故事!
罗恩格正想甩给他这么一句,却发现那人的眼神里不带半点含糊,好像是真的想要知道的样子。
看在你还有这点诚意的份上,就讲给你听吧!
于是罗恩格抽出少年身旁的一把椅子,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声。他坐下开始给这个没礼貌的少年讲故事。并非他想完成少年的愿望,只是,他对这个故事实在太熟、太熟了。
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助他人,罗恩格还是愿意的。
那少年听得很认真,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响,甚至不曾动过一下。即使罗恩格并没有带入丝毫感情,甚至是像背书一样地讲着故事。
故事结束了,罗恩格靠上椅背。老实说,他连自己刚才是怎么讲故事的都记不得了。
接着他的视线转向那个少年,对方愣愣的样子,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。
这家伙……不会又睡着了吧?
正当罗恩格考虑着要不要在他眼前晃晃手时,少年开口了。
“没了?”
“啊?嗯,没了啊。”
那少年不再像刚才那样坐得笔直,低下头看着那不平整的木质地板。
图书馆又回到了一片缄默。
“那……到底为什么是勇者创造了神?”
“诶?!”
罗恩格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难道,他也是?
“或者……是神搞错了?但他可是创造万物的神啊,不太可能搞错吧……”
少年依旧自言自语,却没有发现罗恩格眼中兴奋的光。
“你、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!”
罗恩格突然起身凑近少年,同时扶住差点倒下的椅子。对方一脸嫌弃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。
“你也是这么想的吧!这个故事的结尾,很奇怪吧!”
罗恩格再一次凑近少年。
“听了这么个未完待续的故事还不觉得奇怪的人,多半是脑子有问题吧。”
说话的同时,少年努力回避罗恩格的视线——他可不喜欢被一个陌生人用如此激动的眼神盯着看。
“呃啊……该不会是骗人的吧,怎么办才好啊……”
罗恩格开始抓自己的刘海,每当感到兴奋或紧张时,他总不自觉地这么做。也正是他这么做的同时,那个少年从椅子上起来——他决定离罗恩格再远那么一点。
“我说,你该不会是变态吧?”
那人小心地观察着罗恩格的一举一动。
“那个,怎么说,要不……一起旅行吧!”
连罗恩格自己都觉得这样的邀请有些突然了,毕竟对方还刚骂了自己是变态。但要他在如此激动的情况下冷静组织语言确实有些强人所难。
“我没有兴致和一个变态一起旅行。”
少年的语气平静且肯定。
“可是,我们是知音呐!”
罗恩格已经没空去管“变态”这个词了,而对方似乎也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“变态”是知音。
“只有我们,只有我们想知道故事的真相啊!只有我们对故事的结局好奇啊!这样……这样应该就是所谓的‘知音’了吧!所以,所以……一起旅行吧!我们一起去寻找故事的真相吧!”
对方听完了罗恩格的话,低下头开始思考些什么。罗恩格突然又有点紧张,他的邀请确实有些唐突和任性了。
会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他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“也就是说,你因为发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脑子没问题的人而过于喜悦,于是就做出了像变态一样的举动……是吗?”
对方突然开口,语气依旧平静得出奇。
“啊?嗯!”
“所以,你的目的只是让我帮你找故事的真相,是吗?”
“差、差不多吧……”
老实说,罗恩格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起找变成了他帮自己找。
“如果是那样的话,我倒也无所谓,毕竟一直也都在一个人旅行。”
“呃……你的意思是,同意了?”
如此顺利反而让罗恩格有些难以接受。
“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啊。”
对方一脸无语地看着他。
“那、总之,”
罗恩格向他伸出手,
“我叫罗恩格,很高兴认识你!”
对方回握了他的手。
“我叫伊姆特,很不高兴认识你。”
语气平静得简直让罗恩格怀疑那个“不”是自己听错了。
“那……接下来干嘛?”
事实上罗恩格也不知道和别人一起旅行是怎么样的一件事。
“这不是应该由你来决定的吗?”
“那就……出发吧!”
罗恩格走去拿他放在地上的少得可怜的行李。
“现在啊……”
伊姆特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桌椅。
“不行吗?”
“没。”
说完,伊姆特跟着罗恩格空着手走出了图书馆。
“话说回来,你为什么要在图书馆里睡觉啊?”
罗恩格边走边问伊姆特。
“至于这方面,我们也彼此彼此吧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住不起旅店啊”
找到知音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。
这家伙,果然还是很没礼貌!
夕阳下,两人晃动着的影子相互重叠。远处葱郁的树木隔着一层暖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真的就这样开始了吗,和别人一起的旅行……
罗恩格偷偷瞥向伊姆特,对方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,自顾自地走着。
虽然对方是个没礼貌的家伙,但罗恩格觉得他或许不难相处。毕竟刚才连要去哪儿都没商量就直接跟着自己走了。
也许会是个随和的人吧?
罗恩格这样想着。
但很快,罗恩格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。他边踢着沿路的石子,边计算着剩余的盘缠。
伊姆特安静地跟着罗恩格,他并不在意自己会去哪儿。毕竟三年来他也一直在旅行,不论方向的旅行。
并非伊姆特喜欢这样的闲适,只是,他没有目的。
老实说,伊姆特没有三年以前的任何记忆。他不知道自己是谁,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因此也没有目的。
即便他并不在意这些,没有目的终究还是不行的,他需要有要去做的事。
于是,伊姆特开始旅行。
旅行,这便是伊姆特给予自己的目的。除此之外,他向来没有其它特别想做的事,亦或者说,旅行也不是他想做的事。
然而罗恩格的出现改变了这些,他想听罗恩格口中勇者与神的故事,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,想跟罗恩格一起旅行。
他想去寻找真相。
“旅行”,这个曾经的“目的”在与寻找真相的相比之下竟变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或许是该有个真正的目的了吧。
从此,伊姆特就不再是旅行的伊姆特,而是为寻找真相而旅行的伊姆特;罗恩格也不再是寻找真相的罗恩格,而是和伊姆特一起寻找真相的罗恩格。
两个懵懂的少年为寻找真相的旅途,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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